摘要:2014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演讲时强调，“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今天，文明互鉴已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期待，也是我国推进全球治理改革的重要理念。文明互鉴的“鉴”是一个存异的过程，其主旨是追求“和而不同”。文明因差异而互鉴，文明因互补而互鉴，文明因共生而互鉴，文明因创新而互鉴。促进文明互鉴需要完成六个转变：从对抗到交流的转变，从认知到认可的转变，从融入到融合的转变，从本土到全球的转变，从传播到沟通的转变，从涵化到超越的转变。文明互译的“译”是一个求同的过程，其主旨是追求“美美与共”。文明因多元而互译，世界因多彩而互译，文化因多样而互译，语言因多种而互译。推进文明互译需要做好五个转变：从习惯到融通的转变，从居高到平易的转变，从高境到低境的转变，从内宣到外宣的转变，从动能到势能的转变。为了更好地向世界介绍新时代的中国，更好地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为中国走向世界，我们要建好“文明互译”之桥，走好“文明互鉴”之路：以“文”化问，让世界理解中国；以“明”扬名，让世界感知中国；以“鉴”促建，让世界看好中国；以“译”立意，让世界读懂中国，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中，促进翻译学科的发展。
关键词:文明；互鉴；互译；外宣；翻译学科

1.引言

2014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演讲时强调，“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2017年5月，习近平主席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进一步丰富了文明互鉴的思想内涵。2019年5月，习近平主席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发表了题为“深化文明交流互鉴 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的演讲，提出坚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开放包容、互学互鉴”的主张。今天，文明互鉴已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期待，也是我国推进全球治理改革的重要理念。

2019年9月4日，习近平主席又致信中国外文局，祝贺奋斗在国际传播一线的中国外文局70周年生日，勉励他们“更好向世界介绍新时代的中国，更好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为中国走向世界、世界读懂中国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文明互鉴需要文明互译为前置要素，外文局的重大使命是通过对外翻译实现对外传播。习近平主席对外文局的贺词充分说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文明互译的重要作用。

文明互鉴的“鉴”是一个存异的过程，其主旨是追求“和而不同”；文明互译的“译”是一个求同的过程，其主旨是追求“美美与共”。为了更好地向世界介绍新时代的中国，更好地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为中国走向世界，我们要建好“文明互译”之桥，走好“文明互鉴”之路：以“文”化问，让世界理解中国；以“明”扬名，让世界感知中国；以“鉴”促建，让世界看好中国；以“译”立意，让世界读懂中国。

2. 文明互鉴

习近平主席有一个重大论断，即“当前，我国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这一进程中，全球共同面对的重要问题之一就是如何消解由文明、文化、国别意识形态带来的误解与障碍，超越“文明冲突论”，还世界一个美好的家园。

“文明冲突论”和“文明互鉴”，是人类在现代化进程中形成的两种不同的文明观。文明冲突论是美国学者塞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等著述中提出来的。他认为，人类的冲突不可避免，未来掣肘全球政治的主要冲突体现为因文化差异引发的“文明间的冲突”（米勒 2002）。此观点沿袭了冷战思维和西方中心论，以不同文明之间的对抗为切入点，引导读者重新思考美国的霸权策略，目的是维护美国的全球利益。与此相比，文明互鉴是一种客观应对世界文明格局走向的中国理念、中国主张、中国方案，它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将不同文明之间的和谐共存、共同发展作为新的历史起点，对人类文明发展和全球治理实践做出的中国判断。此理念着眼于文明多样性特征的客观存在，倡导人类历史观的升华，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为维护世界和平发展展示新路径。

（3） 文明因共生而互鉴
“和谐共处、共同繁荣”一直是人类社会的亘古追求。希腊裔美国历史学家赖福登·斯塔夫·斯塔夫里阿诺斯认为，如果其他地理因素相同，那么人类取得进步的关键就在于各民族之间的可接近性。

考查世界史就会发现，一部人类发展史，就是一部多元文明共生并进的历史。佛教源自印度，在中国发扬光大，影响遍及世界；儒家思想源起中国，受到众多西方思想家的推崇，也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面临难题的重要启示；沿着古丝绸之路，阿拉伯世界的伊斯兰文明，天文、历法、医药、人文等传入中国。中国文明的出现和发展也没有孤立于世界其他地区，无论是通过欧亚草原，还是中亚的巨大山脉、沙漠和绿洲，亚洲、非洲和欧洲其他文明的一些有益想法、器物和技术都跨越了千山万水，辗转传入中原，极大地推动了中国文明的发展，丰富了中国文明的内涵。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创造的很多文明因子也传播到异域，造福了全世界。中国的四大发明、农耕业以及养蚕、陶瓷技术在很早就惠及各国；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客商往来印度、斯里兰卡，海上丝绸之路成了幸福之道；隋唐时期，遣隋遣唐使络绎不绝，鉴真东渡日本；明代，郑和七下西洋，和平交流的文明佳话至今传续……中华文明流淌着不同文明和谐发展、和平共处的基因。因此，世界的文明史就是人类的共生史，丰富多彩的当代世界，正是在人类文明的交流互鉴中塑造而成的。

（4） 文明因创新而互鉴

历史发展表明，人类欲迈进终极文明，必须杜绝消极成本的支付，也就是人类必须学会从文明中创新，从文明中进步，而文明多样性正是创新的源泉，文明互鉴正是进步的路径。

以文化创新为例，文明互鉴的作用是巨大的。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不同文明交流的过程中造就了文化的创造和创新，此时，本土文化和异族文化的交流和融合是产生新文化的重要途径。古今中外的音乐、美术、工艺、舞蹈等艺术形式大多都是在文化交流中诞生的。现代西方流行的许多舞蹈、音乐，就是在非洲黑人和印第安等民族的舞蹈和音乐基础上创造的。再则，相同文明内部文化的承袭和深度挖掘同样构成了文化创新的源泉，比如，像莫言的红高粱系列小说、杨丽萍的孔雀系列舞蹈等民族文学、艺术等方面的创作，都根基于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同时也繁荣着本民族的文化符号体系。离开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创作出来的作品也就不会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另外，文化的繁荣发达和文化的多元共存是相辅相成的，凡是文化发展较为滞后的地区，其对外交流常常匮乏，若本身文化单一又具有排他性，则更是缺少了多元互补的条件。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文化开放程度直接关乎其发展。文化越单一，保守性和排他性也越强，社会发展就越慢；文化越开放，多样性和繁荣程度也越强，社会发展越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第一条指出，“文化多样性是交流、革新和创作的源泉，对人类来讲就像生物多样性对维持生物平衡那样必不可少”。因此，任何一种文明都必须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 都必须“与时偕行，不断吸纳时代精华”，否则就没有生命力。我们应该用创新增添文明发展动力、激活文明进步的源头活水，不断创造出跨越时空、富有永恒魅力的文明成果。

2.2 如何促进文明互鉴？

文明互鉴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要需求和必然结果，与世界上各国家、各民族的进步相伴而生。文明互鉴是世界和平发展的助推剂，是建设缤纷世界的必由之径。促进文明互鉴需要我们完成以下六个转变：

（1）从对抗到交流的转变

“百年未遇之大变局”是当今时代的特征，也是人类处在一个挑战层出不穷、风险日益增多时代的写照。目前，世界经济增长乏力，发展差异日益突出，兵戎相见时有发生，冷战思维和强权政治阴魂不散，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是摆在全人类面前的严峻挑战。

怎样解决当今世界面临的问题？习近平（2019）主席用文明交流互鉴的两个“应该”，指明了解决之道。这就是，我们应该推动不同文明相互尊重、和谐共处，让文明交流互鉴成为增进各国人民友谊的桥梁、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以及维护世界和平的纽带。我们应该从不同文明中寻求智慧、汲取营养，为人们提供精神支撑和心灵慰藉，携手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各种挑战。

（2）从认知到认可的转变

认知是一种认识或理解，而认可是一种承认或许可。人际交往常常受利益冲突、文化风俗差异、沟通方式分歧而造成误解和障碍，国家层面的交往也是如此。文明互鉴企求相互尊重、相伴相生，共同创造良好的交往场景，从彼此认知开始，通过语言桥梁的沟通，最后达到相互认可的目标，逐渐消解文明、文化以及意识形态带来的误解与障碍。习近平主席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的演讲中提出了“坚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坚持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坚持开放包容、互学互鉴；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的四点主张，为解决从认知到认可的转变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3）从融入到融合的转变

在现当代意义上，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呈现出强烈的阶段化样态，即中国的重新崛起。对此，世界需要一个适应期，中国也需有一个从融入到融合的过程。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认为，世界冲突的模式先后经历了“君主的冲突”“民族国家的冲突”和“意识形态的冲突”，冷战结束后开始进入“文明冲突”的新阶段，所以需要以文明重新划线来寻找敌人。显然，“文明冲突”的观点是极其荒谬的，我们需要借助“文明互鉴”之路径，逐渐改变来源于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长久以来形成的中国观乃至东方观，破除西方中心主义的文明等级论，打破冷战以降的意识形态对立，改变国际关系现实主义对立逻辑所生成的话语交锋方式，秉持求同存异的心态，用交融去改变“零和博弈”的思维模式，逐渐从融入走向部分直至完全的融合。

（4）从本土到全球的转变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全球文明、文化的碰撞与交流日趋多样化和经常化，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各种文化结构与交际秩序也在进行着新一轮的调整。与此同时，不同文化间的理解与认同也处于不断的磨合之中。因此，秉承文明互鉴的原则，在变局中进一步加强人类不同族群间的开放式沟通，提升本土化和全球化的鉴别能力。我们知道，大多数误解来自各个国家和文明将自身制度和文化投射到中国这一心理过程，这种认知过程虽然是一种无意识行为，但显然带有极强的本土色彩。同理，中国在接受这些误解时也同样会从自身的历史经验、集体记忆和现实情况出发去考虑，进行本土化解码。文明互鉴就是要打破壁垒和界限，用“和合”思想来思考问题，用全球视野来看待问题。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各国共处一个世界。相通则共进，相闭则各退。“和而不同”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和”是多元统一的整体，包含着深刻的全球观，体现着差异和创新，所以才能使世界生生不息。

（5） 从传播到沟通的转变

多年以来，我们极其关注对外传播的问题，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但在更加自信、理性的开放式沟通、互鉴方面尚有欠缺。常识告诉我们，传播易于自大，沟通助益谦虚；传播注重效果，沟通培养共识。

开放式沟通，不仅是形式上的不拘一格，也是内容上的相互倾听，更是逻辑上的以理服人。因此，开放式沟通，不仅是一种倡导姿态，更是一种互鉴模式和交流的双向转型，沟通者需要掌握四个度：一是思想的高度，能够从思想、价值、道义、精神的高度来开展对话；二是知识的厚度，能够引用古今中外的思想菁华为自己的观点提供支撑；三是表达的精度，既能够将复杂的观点讲得明晰透彻，也易于接受，使人信服；四是姿态的韧度，能在沟通过程中找到合适的策略性位置，最终达到形成共识的目标。

（6）从涵化到超越的转变纵观200年的世界变化，国际政治中一直延续着两种彼此对立的政治理论观点：一种强调竞争；另一种则强调合作。一种强调文化的特殊性和绝对性，奉行现实主义原则；一种强调文化的多样性，奉行理想主义原则。这两种不同的文化思潮发展至今就演化成“文明冲突论”和“文明包容论”。

文化人类学家曾经把文化的传播分为三种模式：文化同化、文化抗拒和文化涵化(acculturation)。涵化是指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不同文化在接触交流中互相影响、互相吸收而发生的文化变迁过程。涵化亦称“文化摄入”，本身虽说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通常也指异质的文化接触引起原有文化模式的变化，甚至也包含“个别接触的群体丧失文化个性，而形成一种新文化”的现象，常有“支配地位和从属地位”之嫌。

中国“和谐世界”“和平发展”的观点虽然被越来越多的国家所接受，但同时也经受着西方主要国家的文化抗拒，此时“文化涵化”既不切时，也不达意。所以我们要有超越的胸襟和智慧，用“超越”替代涵化，用“互鉴”超越“冲突”，就像习近平主席强调的那样，“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一切预示着文明互鉴论超越文明冲突论时代的到来。

3. 文明互译

文明互译是文明互鉴的前提条件，2019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关于“实施亚洲经典著作互译计划”的出台说明了文明互译的重要性。当前，中国对外话语传播主要面临三大挑战：一是意识形态差异的挑战；二是文化差异的挑战；三是语言差异的挑战。这些差异引起的翻译认可度问题常常使我们陷入“客观上传而不通、主观上通而不受”的尴尬境地。若要畅通文明互鉴之路，必须要把文明互译之桥搭好。

文明互译对于语言学界，尤其对于翻译学界是个大课题。当前，随着新冠肺炎在世界的蔓延，应急语言服务、世界舆情分析、话语主题设置等都在“拷问”着语言与翻译，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们的互译之弱势。同时，这次突发公共事件的出现使得原本受阻的全球化进程雪上加霜，文明互译的任务更加艰巨。如何破解这些困难是语言学工作者需要深入研究的课题。这里我们仅从宏观角度探讨文明互译问题，而与语言服务相关的具体翻译技巧与实践等内容我们会另做讨论。

3.1 文明为什么要互译？

（1）文明因多元而互译

“文明冲突论”的主要思想逻辑是：世界政治正步入一个新阶段，冲突的根本原因将不再是意识形态或经济因素，而是文化的差异，世界的划分不再按照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异同，而是根据文化和文明背景的异同。尽管民族国家仍是世界事务中强大的因素，但相同文明组成的国家以及国家集团将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决定未来世界大格局的是七大或八大文明，今后重要的冲突将围绕着这些不同文明的文化差异而爆发，尤其是与西方文明较远的儒家文明与伊斯兰文明（亨廷顿 2013）。

显然，上述观点是极其错误的。人类社会自形成以来，文明或文化便呈多元发展的趋势，考古发掘发现的旧石器时代晚期至新石器时代的世界各地的绘画、雕刻、泥塑、陶器和住宅等各具特色、风格迥异，就说明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在石器时代便已存在。所以，并不存在文明或文化本身的不共戴天，或者强势文明对弱势文明的先天优越。纵观古今中外，历史给出了最好的回答：生态环境和历史源流不同就会形成不同的文化，而各种不同的文化及文明体系又培育造就了性格不同、价值观念各异的民族。

五彩缤纷的世界文明各有千秋，为人们提供着精神支撑和心灵慰藉，它们的区别只是“符码”的不同，我们要想超越文明冲突就需“学习学习再学习”，而这个“学习”的主要途径就是文明互译。先前，文化互译已被世界所接受，文明冲突论出炉以后，人们更加感到文明互译的迫切性，它不仅仅是外延的扩大，不仅仅是在文化概念之上融进了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内容，更主要是透过文明去看文化，通过互鉴来破除冲突，而要达到这一切根本无法绕开文明互译。换言之，我们要通过互译去解读文明密码，通过互译去领略多元文明的奥妙，通过互译从不同文明中寻求智慧，通过互译从迥异的文明因子中汲取营养，从而携手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各种挑战。

（2）世界因多彩而互译

身处同一个世界，每一种文明都是世界文化大花园中的一朵花，不管明艳绚丽，还是素雅简单，它们都因自己的着色而具有存在的价值。世界是文明的家园，尊重和保护文明或文化的多样性是保障世界和平与安全的前提。在这个多彩的世界里，“各美其美、美美与共”是最高境界，只有彼此欣赏和滋养，多彩的世界才会永不褪色。历史的发展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一个民族的文化成就，不仅属于这个民族，而且属于整个世界。如古代两河流域人民在法律与天文学上的成就，古代埃及人民在建筑与医学上的成就，古代中国人民的四大发明，古希腊人的哲学与艺术成就等，都以其鲜明的民族特色丰富了世界文化，共同推动了人类世界的进步和发展。

德国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说过，“具有惊叹世界多样性的能力，是探索世界意义的前提”，他试图提醒我们，应该用一种新的视角观察世界、看待世界。毋庸置疑，语言互译是我们看世界的七彩棱镜。通常有个说法，“语言铺路，翻译通话，母语通心”，讲的就是语言交流、语言互译的重要性。了解世界必须语言铺路，彼此的翻译能够满足相互的了解，而用对象国的语言交往就能够逐渐抵近人心相通的最高境界。试想一下，在我们共同居住的这个星球上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70多亿人口，如果没有语言的桥梁，该如何彼此沟通，如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因此，大道之行，语言领先，文明互译的主旨就是要重新共建巴别塔（通天之塔）。

（3）文化因多样而互译

文化多样性是近代以来人类追求文化平等的理想信念。“文化多样性”通常被定义为各群体和社会借以表现其文化的多种不同形式。这些表现形式在他们内部及其间传承。文化多样性不仅体现在人类文化遗产通过丰富多彩的文化表现形式来表达、弘扬和传承的多种方式，也体现在借助各种方式和技术进行的艺术创造、生产、传播、销售和消费的多种方式（张耀军 2019）。

文化多样性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特征，也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动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三十一届会议通过的《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第一条就指出,文化多样性是人类的共同遗产。“文化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地方具有各种不同的表现形式。这种多样性的具体表现是构成人类的各群体和各社会的特性所具有的独特性和多样化。”

多样的文化大致可分为显性文化和隐性文化，前者强调可视的内容，如艺术、服饰、建筑等，语言的作用经常是辅助性的；而后者强调理念性内容，如价值观、思想等，它对人的行为影响更大，可视为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这类文化的获取往往要通过互译的方式。我们知道，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文化的结晶。语言涵盖、包容一切传统文化氛围。如果说我们每个人无不生活在现存的传统文化氛围中，那么，其中最根本、最核心并能贯穿人的始终的，只能是个人所使用的一定民族、一定类型的语言。
进而言之，人类既生活在物质文化的世界中，也生活在精神文化，尤其是语言的世界中。语言把人与人联系在一起，把文明与文明联结在一起，把人类的精神世界勾连在一起。人的一切生活无不跟语言相融、相连，套用英国哲学家路德维希·约瑟夫·维特根斯坦的一句话，“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形式”，我们可以说“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文化、想象一种文明”，文化要联通，文明要互鉴，须臾离不开语言的先导和文明的互译。

（4）语言因多种而互译

语言的种类多寡往往意味着世界文明“丰富程度”的高低。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8年的统计，世界现存约6700种语言；而根据美国SLI所属《民族语》的分类，世界上共有7099个语种；如果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为例，仅官方语言就多达50多种，倘若再加上各国的少数民族语言，总的语言数量非常可观，共涉及九大语系。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语言文化交流将起到增信释疑、沟通情感、缔结友谊的担当作用。  语言是人类真正的遗传密码。由于语言的存在，人类就不再仅仅居住在“同一个生物环境中”，而是生活在“不同的、具有独立意义的现实世界中”。如果说，不同的语言意味着不同的世界，那么，多语种对人类而言就意味着更宽的视野、更多的自由和更大的空间。我们认为，文明互译的意义正在于此。反向思维，如果一种语言未得到保护，它与其他语言之间未进行科学有序的互译，其承载的文明必然会自然减弱或逐渐消失。比如，世界上语言消失速度最快的5个地区有澳大利亚北部地区、中南美洲、北美洲位于太平洋海岸线以北的地区、西伯利亚东部以及美国俄克拉荷马州西南部。所有这些地方都居住了使用多种语言的土著民族，但由于语言失去保护而失译，直接导致了这些土著民的数量减少。

尊重文化的多样性首先要求语言的多样性互译。多样性的语言是文化多样性的重要表现，是人类共同的遗产。语言是文化最基本的内容和表现形式。每一个民族的语言都记录着本民族的历史和文化，可以说是其民族历史文化得以传承和延续的重要载体。文化的多样性，必然包含着语言的多样性，文明互译是促进人类发展、对话、和解、包容与和平的重要前提。      

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更需要加强文明互译。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尊重文明的多样性，不同国家、不同文明之间应平等交流，相互借鉴，取长补短，共同进步。语言通过记录并传承一个民族、一个地区乃至世界独特的文化，有助于人们通过共享的行为模式、互动方式、认知结构和理解方式来交流并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保护世界语言的多样性，加强世界不同语言之间的交流互鉴，推动不同语言及文化间的平等互译、和谐共荣，并以此促进人类发展（戴菁  2019）。3.2 如何推进“文明互译”？

（1）从习惯到融通的转变

改革开放是近40年的事情，我们已经习惯于中文和外译中两种表达方式，在“文明互译”的进程中，还必须做好中译外的工作，做好向国际化视野下融通中外的转变工作。习近平同志曾明确提出了“加强话语体系建设，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的要求。融通中外就是要接好相应语言对象国家和地区的“地气”，让文明内容在异境中生根发芽开花。融通中外就是既要准确表述原文的思想，又要让译文贴近国外受众的思维范式、文化心理、表达习俗，用受众喜欢的方式和语言进行互译。融通中外就是从技巧上做到追求契合，争取源语言和目标语言的最大对等；求同存异，寻求源语言和目标语言之间的平衡；创新翻译，让中国特色话语走向世界。

（2）从居高到平易的转变

文明互译的“互”字体现的是彼此关注和相互理解，因此需要在翻译中避免居高临下，要姿态平等和文风平和。西方话语主张讲故事，东方话语主张讲道理，故事容易听得进去，而讲道理的方式把握不准就会产生教训人的感觉。因此，翻译工作者首先要解决站位问题，即要放下身段，站在一个官民合二为一的位置进行翻译。其次要转变话语口气，尤其是对一些政治话语的翻译不能生硬得让人受不了，不能高高在上以教训受众的口吻出现。再次要注意话语修辞方式，研究故事语体的风格，善于把林语堂“散文式表达”、埃德加·斯诺“讲述式表达”、戴秉国“辩论式表达”、傅莹“沟通式表达”、刘欣“对话式表达”等样例贯穿我们的翻译实践中。

（3）从高境到低境的转变

从语言文化的视角来看，有高低语境文化之分。欧美所属的西方文化是低语境文化，即在交流过程中说话人尽量用明确的语言表达自己的观点，追求能言善辩。而中国所代表的东方文化属于高语境文化，在交流过程中说话人言语不多，但隐含的信息量很大，即话里有话，需要听话人领悟说话人的言外之意（陈雪飞 2013）。高语境文化的交流方式对交流双方背景的同质性和交流环境的单纯性要求很高，所以我们在翻译过程中要有意识地完成从高语境到低语境的转变，尽量采用低语境的翻译方式，摒弃译文苛刻要求对方“从中悟道”，排斥不必要干扰信息的出现，做到早言、多言、善言，以清晰明了的译作来减少误解和曲解。

（4）从内宣到外宣的转变

实施翻译的过程是一个有意识的传播过程。翻译一般分外译中和中译外两种形式，虽然它们均属翻译行为，但区别也是明显的。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译向相异”，也就是说，外译中是把世界其他文明宣介给国内受众，而中译外是把中华文明宣介给国外的受众。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文明互译实际上也是一个内宣和外宣的问题。实际上，我们的一些翻译实践受到的最大诟病就是内宣和外宣不分，尤其是把内宣等同于外宣，甚至把新闻与宣传混淆起来。要知道，在外宣过程中，虽说我们的受众跟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但却不在同一个环境中，他们的思维方式和阅读习惯都是不一样的，另外加上不同的政治环境、历史环境、文化环境、生活习惯等，要想在翻译中求同，让受众理解并感知并非易事。所以我们要有“内外口径一致，途径和做法分开”的意识，要研究受众，靠近受众，摆脱以内宣代替外宣的倾向，反对将内宣产品照搬到外宣的做法。

（5）从动能到势能的转变

动能和势能是一对物理学的概念，前者指物体由于运动而产生的能量，后者则是由各物体间相对位置、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可以释放或转换的能量。它们与中华文明“走出去”与“走进去”有着类似的关联。近些年，中华外译项目力度逐渐增大，态势向好，但投入与产出并未形成完全的正比关系，究其原因在于，多以无序形态点状铺开的个人互译行为出现，所产生的动能有限，且可能同时受到文化理解力、受众需求度所产生的阻力而造成一定衰减。而改变此现状的做法应该是提高势能，即通过高质量的互译，让“品质”与“趣味”“文化特性”与“需求共性”“外笔”与“外媒”相互作用，让翻译作品获得更多的认同感和亲和力，用势能来促生中华文明国际形象的优化，助力中国文化走进去。中国文化传播势能的获得需要在互译的关系中建构，必须强调从动能优先到势能优先的思维转化。第一是以“比较思维”提升中国文化的互译势能，即运用中外存在相似相类关系的文化符号、文化现象进行类比式翻译，最大程度上唤起国外民众的“熟悉感”，创造或拓宽互鉴的交流空间。第二是以“创意思维”提升中国文化的互译势能，即译者要以“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译宇宙文章”为追求，破除“自娱自乐式”“政治口号式”“八股式”等翻译方法，在译者的创新感与受众的新鲜感上下功夫，将“趣思维”转化为“趣活动”，充分调动受众的能动性。第三是以“多元思维”提升中国文化的互译势能，即不仅要发挥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中国外文局、新华通讯社、CGTN等国际传播主流媒体的互译发声，还要充分利用中国文化海外传播中的人际互译效应，特别要学会利用国际社交平台与国外民众建立对象化的、人性化的互译沟通机制，为中国文化“走进去”在国际平台上实现更大的价值积累和文化互译势能。

4. 结语

人类的文明史是一幅不同文明相互交流、互鉴、互译、融合的宏伟画卷，世界各国只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杨洁篪 2017），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之大业必将实现。